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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10月上旬,好不容易捱到整整14+7天隔離結束,想著盡快到河南參加考古工作。怎知原來地方政策規定,境外人員既要在深圳完成14+7天隔離,到達當地後還要額外集中隔離7天。天啊!這使得我大失預算,尋思後只能在深圳多停留兩個星期,等10月下旬再去河南,這才不用額外隔離。

既然已完成三星期的隔離,哪怕無法立即前往河南,也要在深圳到處轉轉,呼吸清新的空氣。正當我心心念念,想著到深圳博物館看咸頭嶺遺址和屋背嶺遺址出土的史前文物,就連預約手續都辦妥了。與此同時,颱風「獅子山」正巧吹襲嶺南沿岸,香港狂風暴雨。此時的深圳也感受到勁風。不久便收到深圳氣象局發出的颱風橙色預警,不到一刻鐘,深圳市博物館也發來通告說臨時閉館。於是,到博物館遊覽的計畫泡湯了。

連續兩個意外讓我無奈,可我念頭一轉——既然沒法看出土遺物,那便去校園內看遺址。這次決是天皇老祖各路神仙魑魅魍魎也擋不住我了。

週末(加之風暴來襲)的校園人流稀少,眼見所及不到5人在路上行走。我從3號門進校,望向北邊便看到麻坑窩。這是一處南北向長條型的山丘,高度和坡度都不大。沿著車道繼續往北走,西邊方向的是屋背嶺和上面光東山遺址。

早在1999年秋季,深圳市博物館進行第二次文物普查時已發現屋背嶺遺址。2001年4月,深圳市文物管理辦公室在遺址進行試掘,清理了10餘座商周時期墓葬和6座灰坑。2001年12月至2002年4月,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深圳市博物館等組成聯合發掘隊,對屋背嶺遺址進行正式發掘,面積達1400平方米,清理了80多座墓葬以及近10座灰坑,可以說這是一處商周時期用作埋葬先人的墓地。除了屋背嶺,校園內其他山丘例如麻坑窩、上面光東山、無名嶺亦發現商周時期的遺跡。

古人選擇在這裡定居、作業不無道理。從俯視的視野看附近一帶的地理景觀,遺址的北部有陽(羊)台山 ,南部有塘朗山—雞冠山相連的山脈,南北兩座山嶺之間,留有一條東西向的通道,這樣既能一定程度擋住北方的寒風和南方的颱風,也能保留大氣的東西方通道。儘管我不懂堪輿,但在校園裡卻沒感受到強勁的風。而世世代代的居民很了解這方水土,在這裡築起村落,勤勤懇懇地生活著。

大視野地理景觀
大視野地理景觀。
校園內的商周時期考古遺址4例
校園內的商周時期考古遺址4例。
麻坑窩商周時期墓葬遺址碑
麻坑窩商周時期墓葬遺址碑。
屋背嶺商周時期墓葬遺址碑
屋背嶺商周時期墓葬遺址碑。
上面光東山商周時期墓葬遺址碑
上面光東山商周時期墓葬遺址碑。
無名嶺商周時期墓葬遺址碑 (背面)。
無名嶺商周時期墓葬遺址碑 (背面)。


直到近代還有許多人在這片土地上聚居。在南科大建設永久校園前,這裡住著福光村的村民。而福光村這一名稱在1992年才取的,原來的村名為「上面光」,很大可能是《新安縣志》裡記錄的「上面岡」(岡與光音近)。《新安縣志》記載村落的順序大體依「就近原則」,除了上面岡,志書裡還記錄「塘蓢村」「留仙洞」「平山村」「長嶺皮」「珠岡頭」等村名,這些村莊集中在今深圳市的西麗區。部分村名沿用至今,並成了地鐵站的站名。
 

《新安縣志》載「典史管屬村莊」10例
留仙洞    庵前村    平山村    新圍村    珠岡頭
塘蓢村    上面岡    北灶村    臣田村    鐵岡村

《新安縣志》載「典史管屬客籍村莊」6例
白芒村    謝山頭    長嶺皮    三坑    黃里西頭    井坑埔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

所謂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」,疫情使大計畫失算,颱風使小計畫泡湯,最後返到校園讓我想起不少回憶。校園裡、社區裡的故事豈止一二。我們不妨放下手上的電話,抬起頭望向遠方的景觀,親身走進自然環境裡,想像和體古今生活的點點滴滴。

 

後記

此文在原稿基礎上新增一些內容。原稿寫於2021年9月26日,執筆時突聞訊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劉緒教授與世長辭。當年發掘屋背嶺遺址時,劉教授曾親臨指導。雖然我沒有福氣能上劉教授的課,但我在一篇報導中看到他的一句話:「考古作為一門新興學科,現在越來越多人關注了。如今,中國的考古學蒸蒸日上,國際上對中國考古也越來越看重。」可見劉教授對中國考古學的前景深感樂觀。承著他的志願,我希望香港社會在未來能主動地、正確地了解中國考古學,亦鼓勵香港的年輕學子積極學習考古學,未來參與到人文社會學科的建設之中。
我想,讓百年的中國考古學持續迸發活力,是送給劉緒教授最好的祝福。

附:〈劉緒老師訃告〉,北京大學新聞網,2021年9月26日。

 

參考資料
1. 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安陽考古工作隊:〈河南安陽市殷墟劉家莊北地貯藏坑發掘簡報〉,《考古》,2018年第10期,頁32-41。
2.〈深圳屋背嶺商時期墓地〉,載劉慶柱主編:《中國考古學年鑑》(北京:文物出版社,2003),頁299-300。
3. 舒懋官主修、王崇熙主纂:《新安縣志》。
4. 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、深圳市博物館、深圳市南山區文物管理辦公室、深圳市文物管理辦公室:〈深圳屋背嶺遺址發掘報告〉,《考古學報》,2004年第3期,頁317-356。

 

 

 

撰文日期:2021年10月11日